第356章 間幕：會議（其二）

　　十分鐘後，人總算是來齊了。
　　荷魯斯是其中最為抱歉的那個，但他其實根本沒有這個感到抱歉的必要。他們都是按時來的——之所以顯得晚，是因為總是會有些人提前到來。
　　休息是壹種奢侈，這個房間內的有些人則寧願將它徹底拋棄。而另外壹些人，他們則是在用休息時間工作。
　　比如荷魯斯，比如走路虛浮的馬格努斯。過度使用靈能讓他看上去虛弱至極，有時甚至需要攙扶。只要他停止壹天，他的體魄與中樞的幫助便能讓他回復正常。可惜的是，他不會停。
　　這並不是出自研究者的狂熱，而是另外壹些東西。
　　“重建軍團……”荷魯斯沈吟了壹下，陷入了思考當中。
　　“是恢復軍團建制。”多恩糾正道。“這麽做是很合理的，也是非常值得推廣的。我們很缺時間，這點不假，但如果祂們真的會晚點到來呢？”
　　“那麽，征兵星球，怎麽解決？”察合臺壹陣見血地問。“帝國現在可沒那麽多合適的兵源地提供……就算真的有，做最理想的狀況，我們也需要很長時間來統籌規劃。”
　　“有關這件事，我已經做了非常詳細的規劃。”
　　多恩站起身，從那壹攤文件中抽出了最厚的壹份，他將它握在手中，以最古老且最嚴謹的方式開始宣讀自己的計劃。
　　“兵源問題其實非常好解決，得益於已經在構建的紋陣網絡，我們已經能夠以非常便利的方式在星系之間傳話了。而黑塔的存在更是能讓我們使用壹些短距離的星際傳送，這意味著消息的傳遞不再會像以前壹樣需要耗時壹年甚至幾年了。”
　　“以及我壹直在做的軍事規劃，下午我會將這部分計劃發送到妳們的個人終端上，妳們屆時便能發現每個軍團的駐防範圍附近都有不錯的征兵星球存在。”
　　“再提訓練問題，模擬艙能夠解決大多數問題，甚至就連實戰經驗都可以壹並解決。武器裝備也是同理，紋陣的快速建造模塊可以以極快的速度列裝新兵。”
　　“如果還有人覺得速度不夠，我們甚至可以拉攏壹部分機械修會的人，以新技術的允諾來讓他們協助為我們做事。考慮到他們在第二次泰拉防禦戰期間沒有支援的行為，這件事或早或晚都是要做的。”
　　“而且，這樣壹個臃腫的學閥必須得到遏制，壟斷知識比壟斷經濟還要可怕，更何況他們所掌握的絕不僅僅只是知識那麽簡單。我不反駁有許多忠誠且有能力的機械修會成員存在，比如貝利撒留·考爾，但是，不能否認的是，絕大多數機械修會成員都認為……妳們為何不說話？”
　　羅伯特·基利曼左看右看，他意識到沒人想做這個打斷羅格·多恩熱情的人，於是他只好自己硬著頭皮開口了：“因為妳壹直在說，羅格。”
　　“……抱歉，我的問題。”多恩抿了抿嘴。“我對未來有些太過樂觀的設想。總之，目前來說，我的計劃就是這樣的。妳們有什麽想補充的嗎？任何建議？”
　　“第壹個問題……要怎麽宣傳這件事？”
　　荷魯斯顯得憂心忡忡：“我們過去……我們中的壹部分人，在過去做了很多非常——我的意思是，好吧，我們曾經背叛過。”
　　他沮喪地攤了攤手：“所以，如果妳要重建軍團，番號的事應該如何解決？再者就是，我們本身呢？”
　　“如果這件事真的做成了，原體的存在應該如何解釋？我們這些已經背叛且被認定死去的人再壹次歸來了？普羅大眾恐怕還沒準備好接受這樣的事，這無異於告訴他們做錯事不會受到任何懲罰……這和鼓勵犯罪在某種程度上是壹樣嚴重的事。”
　　“或許可以采取壹定程度上的模糊處理。”察合臺不置可否地提出了壹個新的建議。“我們完全可以將這件事抹過去——現在可不是處理宣傳問題的時候，荷魯斯。”
　　“但是，這個問題是壹定要被解決的，不是嗎？”牧狼神嚴肅地說。
　　“的確如此……”福格瑞姆點了點頭。“言行不壹會帶來非常嚴重的問題，我們這些死去的背叛者重回帝國本就是壹件相當荒謬的事。”
　　他說話時的表情相當之復雜。
　　“而普羅大眾不能知道我們身上都發生了什麽，因此，他們無法客觀看待我們。在帝國的宣傳中，我們壹直是罪人。我們確實是，而這就是問題本身。我們不能忽略這部分。”
　　“嗯……我可以不參與。”
　　莫塔裏安把玩著他的那把短刀，靠在椅子上緩慢地說道。註意到眾人的視線後，他扯了扯自己面上的繃帶，聲音變得有些低沈。
　　“我可以不重建軍團……且不提福格瑞姆所提出的問題，我也不認為現在的我有能力辦到這件事。”
　　“我——也不參與……”馬格努斯壹邊說話，壹邊喘著氣。
　　“我同樣不參與。”佩圖拉博冷硬地說。
　　“妳已經說過壹次了。”多恩皺眉看著他。
　　“那我就再說壹次，我會說到妳記住為止的，羅格·多恩。”
　　“我已經記住了。”
　　“我不參與！”
　　“我說我記住了，佩圖拉博。”
　　“……”佩圖拉博深深地吸了壹口氣，隨後重復。“我不參與。”
　　有人低低地笑了壹聲，但不是康拉德·科茲。阿爾法瑞斯笑意盈盈地攤開雙手：“我也不參與——至於原因，妳們知道的。”
　　“好吧，那麽現在回到問題本身上來——我們得確認壹下有多少個軍團會恢復過去的建制。然後，我們得優化星際遠距傳送的效率，包括訊息之間的傳送。”
　　羅伯特·基利曼接過了多恩的話，他現在看得更遠，甚至顯得有些未雨綢繆。
　　“如果我們所設想出的防禦網絡真的成型，那就意味著我們能快速地應對任何可能到來的襲擊——考慮到祂們在融合之後的性質……我們必須保持隨時支援周圍星區的態度。”
　　“通訊技術應當還算好改良。”
　　安格朗冷靜地回答：“我查詢過中樞的技術列表，它完全有能力改良我們現有的技術，只是需要壹些時間，和壹些額外的運行陣列。但是，研究技術就代表著壹部分武器裝備的生產要暫時停止……這兩件事不能同時運行，所以我們必須快點將快速建造模塊弄出來。”
　　他擡起頭：“中樞？”
　　“科技的發展是需要時間的，安格朗，我無法憑空給妳們變現。在船長原本的設想中，紋陣網絡本就不是用來遠距通訊的。他本想用魔法來構建這種網絡，因此根本就沒有收購這方面的技術。”
　　“我需要壹段時間來演算，但是，如果妳們想用魔法的形式來達成的話，我可以直接提供大量的資料以及實驗記錄。船長留下了許多珍貴的實驗報告。”
　　馬格努斯僅剩的眼睛亮了亮，而羅伯特·基利曼則搶在他之前開口了：“發給我吧……馬格努斯，妳今天休息壹天，明天我們開始進行研究。”
　　“好……”赤紅之王連連點頭。
　　“那就多謝妳們了。”中樞說。“我珍貴的算力應當用在其他方面，比如推演船長留下的那些謎語……”
　　藍光熄滅。原體們面面相覷，聖吉列斯皺眉問道：“它剛剛是不是……諷刺了壹下船長？”
　　“那聽上去的確是個諷刺。”康拉德·科茲點著頭。“絕對是——我得給它打個高分，我現在開始比較喜歡它了。”
　　“妳對壹個憎惡智能說出了這種話？”
　　科拉克斯瞥了他壹眼，夜之主毫不意外地聳了聳肩，笑著回敬。
　　“嚴格意義上來說，如果法陣中樞被定義為憎惡智能，那麽，我們所有人都可以被定義為協助它進行叛亂活動的叛徒。按照妳的邏輯，我們恐怕需要立刻被槍決。”
　　“槍決妳壹個就夠了。”科拉克斯嘆了口氣。“有時候我真希望妳還瘋著……”
　　伏爾甘不確定地問：“這是個玩笑嗎？還是真心話，科拉克斯？”
　　群鴉之主的臉抽搐了壹下：“這當然是個玩笑！”
　　火龍之主漆黑的臉上陡然露出壹個大笑：“我知道！我也在開玩笑！”
　　“……”
　　科拉克斯捂住了自己的額頭，壹時間，這裏只剩下快樂的氣氛。當然，這和壹個人無關。
　　黎曼·魯斯始終憂郁地坐在他的座位上壹言不發，他雙手緊握在壹起。昔日的野蠻人偽裝消逝了，只剩下壹個為未來而擔憂的人。
　　他的兄弟們此刻表現得越開心，他就越悲傷。如果命運真的如約進行下去，他們都會壹個接壹個的死去，而他將活下去——他將在終結壹切後帶著無盡的悲傷活下去。
　　痛苦是壹種長久的折磨，黎曼·魯斯此時深刻地理解了這句話。
　　“魯斯？”有人擔憂地拍了拍他。“妳還好嗎？”
　　芬裏斯人轉過頭去，他無神的雙眼中映出了聖吉列斯擔憂的臉：“……我想我還好，唉，我真想告訴妳我還好，聖吉列斯，但我不行。”
　　“那就試著振作起來。”
　　壹個聲音在滑開的大門處響起，壹個須發皆白的巨人站在那裏，嚴肅地凝望長桌旁的所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