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壹章

路起棋是壹本古早言情小說裏的惡毒女配，這件事是路起棋本人被發配到遙城這個小城市之後無意激活系統才知道的。
本以為只是普通的靈魂穿越，不幸中的萬幸是對象正好是與她同名同姓的同齡人，生活學習看上去也沒有什麽困難，除了家庭背景十分狗血抓馬以外——這壹切在自己被這具身體的親媽路彤攛掇陷害景家大小姐景安之後也離她遠去了。景安是路起棋的表姐，也是路起棋的繼姐，這兩項身份分開來看其實沒那麽尷尬，但集於壹身的話就達成了壹加壹大於二的尷尬程度。
路起棋是中途穿來的，陷害的具體過程自己不甚了解，只記得事情敗露後景茂聲閑適又冷淡沏茶的模樣，靛青的瓷器在手裏把玩了半晌，這才擡頭看了自己壹眼，笑著說不如送棋棋去爸媽身邊養養性子，像是送走壹只貓狗壹樣的玩意。而背景是景安的冷笑和路彤壹下變得慘白的臉。
說實話路起棋不懂為什麽路彤會覺得自己的壹個繼女能有資格和景安爭寵，離開景家前路彤曾向路起棋保證還會接她回到景家，路起棋本想說不必。但路彤的語速如炮彈，接著馬不停蹄抱怨景安越大越像路影，看了她都要做噩夢。
路彤說這話時臉上是淺顯的嫉恨，路起棋回憶了壹下景安那張艷絕貌美的臉，心中警鈴大作直呼狗血。雖然不清楚路影路彤這對姐妹有怎麽樣的過往，但這事帶來的結果是路起棋想要的。景家的組成本來就復雜又畸形，家庭成員相處起來沒有壹個讓她感到自在，這違背路起棋遠離麻煩的人生準則。
路起棋的外公外婆是退休的大學教授，大概是對下壹輩的感情醜聞感到難堪厭煩，對路起棋的態度也不冷不熱，但還是為她安排周到生活學習事項，路起棋看在眼中，搬到遙城後在家中知趣地扮演少事的透明人。
而系統覺醒在路起棋轉學的第壹天，她坐在車上看著飛馳的街景，漸漸感到呼吸困難，壹轉眼周遭變成沒頂的湖水，求生欲讓她胡亂拍打水面奮力掙紮，兩個年輕男人站在不遠的岸邊望著她，其中壹人打電話，說路小姐逃走了，怎麽處理。行動上卻沒有想要救她的意思。
路起棋四肢發軟，只能絕望地看著兩人轉身離去，耳朵喉鼻灌入湖水，求救被堵在喉嚨，胸腔痛得要炸開似的，沒有立足之地也逃不開密不透風的水網，她第壹次這樣直面死亡的可怖。缺氧到極致，下壹秒路起棋終於重重地吸進壹口氣，開始劇烈咳嗽。
司機被她這無端的大動靜嚇到，頻頻回頭說路小姐妳還好嗎，像是要親眼確認後座是不是有什麽臟東西。
路起棋情不自已抓住了安全帶，啞著嗓子，說好好開車我沒事。語氣裏帶著珍愛生命的鄭重。
新生的系統界面第壹次在她眼前展開。
系統很簡陋，顯示的內容壹共兩樣，壹是小說原著，二是任務發布。沒有帶來能幫助她變美變聰明變富有狠狠打臉男女主的無敵金手指，但唯壹壹樣任務獎勵就讓她不得不全力以赴——改變原身既定死亡結局。
與事關重大的獎勵不同，任務內容出乎意料的，呃，兒戲。
成為原著中高人氣男二廖希的atm奴。
妳什麽毛病。路起棋忍不住對系統發問。
原以為不會得到回應，下壹秒系統就對任務進行了補充說明：這是很多人的夢中情人哦。
路起棋：妳說明以後我的死活看起來更加區區小事不足掛齒了。
到學校是班主任親自來門口接她的，看起來很年輕很好相處，路起棋進教室自我介紹的的時候沒看到廖希，裝出純真無邪的樣子，問班主任：“空著的座位都可以隨便坐嗎？”
講臺下有人迫不及待向她吹口哨，“新同學坐我旁邊啊。”
班主任臉上黑了壹下，對著路起棋卻還是放緩了聲音說，“妳坐學習委員旁邊吧，有什麽不知道的問她就可以。”
扭頭又語氣不佳地質問剛剛吹口哨的男生廖希去哪裏了。
z中校風不嚴，也是遙城升學率第壹的公立高中，廖希這個學生的情況雖然特殊，但光天化日公然逃課也不是能輕放過的罪行，特別是轉校生第壹天來的情況下。
路起棋到位置上把書包放好，順口問道，“廖希是誰啊？”
學習委員叫趙小小，但嗓門很大，發尾利索地剪到與耳朵齊平，聽到路起棋的問題就擺手，“帥哥，但問題少年。”
趙小小論事跟發型壹樣利索，用七個字就結束了路起棋的圖謀不軌，然後拿出壹個橙子興致勃勃地問路起棋吃不吃，右手亮出壹把小巧的水果刀。
“謝邀。”路起棋也擺擺手說，“婉拒了哈。”
路起棋當然不知道廖希長什麽樣，但在她飛速翻閱原著的時候，這人每次出場都伴隨著二到五行不等描寫，雖然不知道是不是作者詭計多端水字數的途徑，但對比起自己的，只有清秀，楚楚可憐，以及在女主身邊黯然失色的外貌，路起棋還是不由產生了壹種混雜著向往艷羨嫉妒的配（角）競心理。在剛進教室匆匆掃過平平無奇的男同學們臉後，這種心態失衡更是達到了巔峰。
趙小小在壹旁手起刀落分屍橙子，路起棋就殷勤地幫她滴到課桌上的汁水擦幹凈了，
“能不能展開說說帥哥。”
趙小小難以置信，
“妳也是沖他來的？”
書裏對廖希在遙城的高中時代的描寫並不多，只在回憶他學生時代對來遙城散心的女主驚鴻壹瞥時壹筆帶過廖媽媽在他高壹那年病逝，路起棋從趙小小那裏得知廖希課余時間經常去後街的網吧，店主在他媽媽生病的時候有過接濟，他只要往店裏壹坐人流量和消費都會明顯增長。
“……不過他大部分時間還是會來上課的，妳就沒必要特意去偶遇了。”
趙小小打量了壹下面前的女孩，覺得她看著有點太好欺負了，“那塊兒就挺亂的。”
“好哦。”路起棋對她展顏壹笑，“明天帶桃子給妳吃。”
相較路家二老對路起棋的態度，路家的住家阿姨顯得熱情得過頭，路起棋吃她買的水果誇了壹句甜，她拉著路起棋的手滔滔不絕地傾授十分鐘水果要怎麽買才好的竅門。
“要頂尖尖和勾縫深的，還要紅的。”
路起棋站在後街唯壹壹家水果店裏對幫忙撿桃的老板說，很客氣地付錢道謝，然後問最近的網吧怎麽走。
老板睨她壹眼，“剛來的？妳們學校的去的多的就東門網咖。”
路起棋看了看手裏剛發下來的校服，說嗯。
老板頓了頓，又提醒她，
“不過前段時間妳們學校突擊去網吧抓過壹次，沒人通知妳被抓到要吃處分的。”
路起棋眼神遊移了壹下，她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好學生，但從小到大遵紀守法，連檢討都沒寫過幾次。
遲疑的時間裏，對面壹夥兒穿著校褲的男生勾肩搭背進了小賣部，落在最後的，像午夜的路燈壹樣晃眼，那人悠閑地插著兜，半個身子陷在屋檐投下的陰影裏，不甚清晰的面貌輪廓只能看見高挺的鼻梁和清晰下頜線。
“謝謝提醒，不用去了。”
老板看著剛剛還明顯態度退縮的女孩眼睛裏突然有了神采，壹溜煙往店門口跑。
廖希。
路起棋在心裏演習了壹遍，然後又演習了壹遍。繼而冷笑。
呵呵，比想象得還帥。
書中描寫的廖希，常強調他亦正亦邪給人壓迫感的氣質，烏發雪膚和壹雙蠱惑人心的桃花眼。第壹眼就確認本人的路起棋不得不承認這特征強調得很有說服力。
廖希本人此時正站在離她不到五米處的飲料櫃上下搜尋著心儀的飲料，眼睛微微睜大，眼尾收成壹個很勾人的弧度，頂光打在鼻尖映出壹個小小的光點。大約是很適應受到矚目，在路起棋明目張膽的註視中也坦蕩得沒有側目壹下。
路起棋卻在這種坦蕩中心虛地打起了退堂鼓。她實在沒有過向男生搭訕的經驗，而且是壹個心胸很小的人，對方是未來性格莫測壹呼百應的黑道太子爺，現在是遠近馳名的校草帥哥，如果失敗她應該會留下很久的心理陰影。
本來據她的草率的計劃，是應該在結賬時慷慨地為其買單以展露財力和獲得好感，接下來自然而然地拉近距離成為廖希信賴的存在。這樣就算任務失敗，廖希被黑幫大佬認回家中成為唯壹繼承人之後，憑借積攢下的情誼，至少以後在她自食其果時，作為景安愛慕者的廖希不至於對此過於樂見其成繼而落井下石。
路起棋把此時的自慚形穢歸於初見還沒有對廖希的美貌耐受。其實只要不上趕子與女主比美，路起棋作為重要女配的外貌也是不俗，不然也沒有被艷壓的價值。但這樣的外貌發揮在當下場景中是副作用，與廖希結伴而來的三三兩兩的問題少年註意到了突然出現在店裏的少女，邊與同伴調笑邊肆無忌憚地打量她，路起棋本來就焦慮上頭，這會兒更是已經在腦內狂躁地把這群人精神閹割了個遍。這其中壹個大概與廖希更親近些，還湊到他身邊指了指路起棋的方向。
路起棋原本焦灼的心更是提到嗓子眼，外在仍儼然不動強裝淡定地挑選商品，只見廖希敷衍地點點頭，蓬松順滑的腦袋顫了兩下，收起老板娘找回的零錢就走。
路起棋：……謝謝妳用後腦勺看我。
猶豫就會敗北，眼見著壹夥人嘻嘻哈哈地從小賣部離開，路起棋走到剛剛廖希停留過的飲料櫃面前站定，神色郁郁，長出壹口濁氣。
唉，廖希。
“哎呀小姑娘妳也喜歡剛剛那個小帥哥啊。”
平地驚雷的壹句話路起棋嚇得激靈了壹下，才發現剛剛情不自禁地把心理活動說出來了，不大不小的音量落到重新歸於平靜的店中顯得十分清晰，老板娘明顯對廖希壹夥人有幾分熟悉，此時站在櫃臺正壹臉八卦曖昧地地看著自己。
“呃。”
路起棋不知道該矢口否認還是假裝害羞，幹脆態度含糊地轉移話題，
“他經常來這裏買東西嗎？”
問話落到老板娘耳中就等同默認，小姑娘看起來乖巧又怕生，情竇初開的模樣看了讓人不免回憶起青蔥歲月，她熱心腸地給其助攻，
“是啊這幾天差不多每天都要來的，幾乎都是下午這個時間。”
路起棋撓撓頭，像是下定決心又不好意思的樣子開口，
“那您……能幫我壹個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