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表層世界

　　梁月很確信，老板娘就是鬼，因為指鬼針的腥紅針尖死死地鎖定了它。
　　但為什麽之前針尖卻在四處亂轉？
　　直到剛才，才突兀地指向老板娘？
　　不管怎麽樣，鬼說的話，最好不好違抗，它讓他們站在案板旁，就不要貿然亂動。
　　可是，難道真的要等著這只鬼做壹份人肉排骨湯給他們吃嗎？
　　還是自己的肉……
　　梁月看向案板上那半塊肉，那分明就是自己……
　　是幻覺嗎？
　　不……老板娘動作麻利地去皮，切塊，連骨帶肉地扔進了滾水裏，過了壹遍血水。
　　這個味道，是真實的肉……
　　是肉的香味。
　　“嘔……”
　　梁月不知道這是自己的肉，還是別的什麽東西形成的幻覺，她只知道如果再想不出辦法，她和王百萬就死定了。
　　單純地轉身逃跑肯定行不通，他們兩個人的道具，都不能暫時讓厲鬼停止行動，或者改變當前的局面。
　　無論是墨鏡，還是指鬼針，都是獲取信息的道具，在這種時刻完全起不到作用。
　　這只鬼也完全不管兩人，自顧自地忙碌著，它很專註，似乎完全忘了梁月和王百萬的存在。
　　沒有厲鬼追趕，也沒有亡魂索命，這是思考的好時機。
　　事實上，王百萬也壹直在做這件事。
　　可是，他怎麽也想不通，老板娘的冰櫃裏，為什麽能拖出半具梁月的屍體？
　　梁月不是在這裏嗎？
　　等等……梁月是人吧？
　　王百萬透過墨鏡看了壹眼，梁月身上的氣更亂了，但的確是人。
　　梁月還活著，也就是說，這具肉體並不是梁月，只是幻象。
　　或者幹脆和雞肉與手掌之謎壹樣，是他們的感知被改變，所以才看到了這樣的畫面。
　　那這麽說來，這只鬼的真正能力，就是改變人的感知？
　　的確有可能……
　　這個島上的所有原住民都不是活人，身上沒有壹絲人氣，但在自己壹行人看來，他們能走能動，能說能笑，正常地生活在這裏，就和正常人壹樣。
　　如果是感知被動了手腳，那是怎麽動的手腳？用什麽方式能還原回去？
　　最令王百萬細思極恐的，是這個島本來的樣子。
　　如果他們現在看到的壹切都是感知被扭曲後的樣子，那這個蝴蝶島原本的樣子是什麽？
　　他有些不敢深想下去了……
　　……
　　“妳知道鴛鴦法嗎？”
　　秦滿江走向小鎮外圍，忽然問道。
　　遊魚搖搖頭，示意不知。
　　“亦真亦假，點破即死。”
　　秦滿江言簡意賅地說。
　　“什麽意思？”遊魚皺著眉頭，不明白他的用意。
　　“給妳講個故事。”秦滿江壹邊回憶，壹邊說道：“古代，有個劊子手砍頭前會對死囚說——等會兒那壹刀不會砍妳脖子。”
　　“那壹刀會砍斷綁妳的繩子，聽見我喊跑，妳就別回頭，壹直往家裏跑。”
　　“這只是給死囚壹個臨死前的安慰，當不得真。”
　　秦滿江站在原地，看著近在咫尺的霧氣，說：
　　“劊子手砍了無數顆腦袋，沒有壹個囚犯完全聽他的話，要麽沒當真，要麽回了頭，要麽晚了壹步跑，要麽跑到壹半累了，停下來。”
　　“直到有壹天，壹個膽小如鼠的囚犯聽到了這句話。”
　　“他深信不疑。”
　　【等會兒那壹刀不會砍妳脖子，會砍斷綁妳的繩子，聽見我喊跑，妳就別回頭，壹直往家裏跑！】
　　【劊子手揮動鬼頭刀，壹刀砍下了死囚的腦袋。】
　　【跑！】
　　【死囚聽見跑字，便什麽也不管，拔腿就跑，壹具無頭的屍身壹直往家裏跑，壹直跑……】
　　【跑到家門口時，他的腦袋竟然重新長回來了。】
　　【就這樣，過了二十年。】
　　【直到有壹天，已經不做劊子手的男人在集市上看到了當年被自己砍頭的死囚。】
　　【他大驚失色，指著死囚大喊：“妳二十年前已經被我砍頭了啊！”】
　　【死囚先是臉色壹白，脖子上憑空出現壹條血線，壹顆頭顱咕咚壹下掉在地上，身體迅速腐爛，重新變回壹具死屍。】
　　秦滿江看向遊魚：“這就是鴛鴦法，假作真時真亦假，信的人全心全信便在法中，壹旦被外人點破，鴛鴦法立刻消散。”
　　遊魚算是明白了他在說什麽，但她仍有些不解：“可這和蝴蝶島有什麽關系？”
　　“莊周夢蝶，蝶夢莊周，虛實交織，真假難辨，不也是壹種鴛鴦法？”
　　秦滿江壹步踏入濃霧之中，聲音遙遙傳來：
　　“我去找癥結處，點破它，妳回去吧，別跟來……”
　　“餵！”遊魚慢了壹步，當她趕緊跟進霧氣中後，已經看不到秦滿江的身影了。
　　壹股身體可以察覺到的惡意在霧氣中盤旋，她立刻往後退去，退出了霧氣。
　　抱著手中的通靈畫本，翻到畫好的那壹張。
　　看著畫面上的秦滿江，遊魚神色壹陣變幻……
　　……
　　壹陣響動將王百萬思緒拉了回來。
　　他循聲望去，發現那只鬼已經關了火，正在往壹個大盆子裏盛湯。
　　不多時，臉上血肉壹條條消失的老板娘就端著壹大碗熱氣騰騰的排骨湯走了過來。
　　它壹路走到王百萬和梁月面前，將壹大碗排骨湯擺在案板上。
　　開口道：“吃光。”
　　它的聲音裏充滿了惡意，屋頂搖晃的熾光燈也緩緩停下，梁月和王百萬看著這壹大盆排骨湯，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老板娘轉身，打開冰櫃，要把剩下的肉放回去。
　　這時，梁月忽然發現……這只厲鬼……不，這個老板娘的腰間，竟然有壹個奇怪的印記？
　　那是……
　　什麽印記？
　　為什麽這麽眼熟……
　　等等，那到底是什麽印記？
　　太昏暗了，有些看不清楚，如果能近距離看壹次就好了。
　　梁月對老板娘腰上的類似紋身壹樣的印記非常有印象，但卻壹時半會兒想不起來，她下意識的往前邁了壹步。
　　“唔！”梁月死死地捂住了自己的嘴，沒有尖叫出聲。
　　因為壹張扭曲恐怖的血臉突兀地出現在了梁月眼前，和她的臉只有幾公分！
　　腥臭與血氣噴到了她的鼻子裏，梁月嚇得幾乎快到昏厥。
　　“……”
　　厲鬼沒有說任何話，但僅僅是這樣註視著梁月，她就快不行了。
　　王百萬在壹旁目睹了這壹幕，他眼中的絕望越來越濃，這只厲鬼，竟然能瞬間移動？！
　　這簡直堪稱厲鬼最恐怖的幾種能力之壹了，面對擁有這種能力的厲鬼，逃跑……沒有壹絲作用。
　　乖乖地退回了無意中邁出的這壹步，梁月大腦已經壹片空白。
　　王百萬死死地盯著桌上的壹大碗排骨湯，難道……
　　真的要吃人肉了？
　　可是，他不覺得聽鬼的話，吃了這些排骨湯就能活著離開。
　　鬼的要求和欲望，是無窮無盡的，根本無法滿足……
　　王百萬看了壹眼老板娘，在看到老板娘那張越來越恐怖，越來越醜的臉時，他的眼皮壹跳。
　　老板娘的樣子……好像有些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