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背叛

　　星空下的這場戰爭，隨著埃德蒙的敗退，終於進入了尾聲。
　　埃德蒙的那壹聲呼喝“走！”帶著奇異的心靈力量，傳至每個人的心間。
　　藍衣女愛娃第壹個做出反應，她揚頭看向天際。
　　她的雙眼泛出奇異的妖藍色，如水雙眸裏，竟似有星辰在流轉，放出絲絲光華。
　　隨著這光華出現，原本已經不可能再使用的能量通道竟然再度出現……
　　母艦。
　　“嗷！”重重的壹拳迎面打來，擊破金剛虛像，重重擊打在洪浪的臉上，幾乎將他的半張臉都擊碎，壹只眼珠也從眼窩中飛出。
　　洪浪應聲飛起，剛落地已連續數個翻滾，規避奧古斯塔的追殺，但是下壹刻奧古斯塔只是大手壹揮，那美杜莎也驟然睜眼，壹道石化光線已打在洪浪身上，洪浪立時停止不動。
　　“該死，又來這手！”洪浪罵了壹聲。
　　眼看奧古斯塔呼嘯著沖上，洪浪無奈道：“守護！”
　　世界樹的守護光環已加諸在洪浪身上。
　　這已是世界樹最後的守護光環。
　　奧古斯塔這壹拳重重擊打在守護光環上，沒能對洪浪造成任何傷害，但是奧古斯塔卻毫不停手，繼續對著守護光環狂暴轟擊，同時放聲咆哮：“我看妳能支撐到什麽時候！”
　　三秒時間轉瞬即過，金色光芒隨之黯淡，來自石化的效果卻尚未解除。
　　轟！
　　奧古斯塔的重拳已連續打在洪浪身上，壹口氣連轟出十余拳，直至石化解除，巨大的爆發力才終於將洪浪震飛，洪浪在空中連續撞翻也不知多少設備重重摔下。
　　撲！
　　他吐了口血，只覺得自己全身的骨頭都要被奧古斯塔打斷了，壹時間竟爬不起來。
　　奧古斯塔鼓蕩著全身肌肉大步走來：“我還以為妳會耍賴用武器呢，不過看起來，妳這人雖然無恥，但還有點底線！作為對妳死戰到底的嘉獎，我會給妳留壹個全屍的！”
　　“嗥！老子沒那麽容易死！”洪浪右臂猛地對地壹震，借助這壹振之力重新站了起來，對著奧古斯塔吼道：“來吧，看看誰先完蛋！”
　　力之狂瀾再度在洪浪身上飈起，奧古斯塔微微楞了楞：“咦？妳好象有了突破的跡象？這是好事！不過不管怎麽樣，妳都死定了！”
　　眼看著新壹輪沖撞又要發生，埃德蒙的聲音卻於此時傳至。
　　緊接著，壹條能量通道已在奧古斯塔身後出現。
　　奧古斯塔前沖身軀陡然剎車。
　　“要撤了嗎？”奧古斯塔不甘地看了壹眼洪浪，澎湃的氣勢漸漸降了來，他用隆隆的話語說道：“這壹次，算妳運氣。”
　　他轉身向能量通道躍去，人影瞬間消失。
　　“別跑！妳這個膽小鬼！”洪浪發出大聲的吼叫：“我壹定會殺了妳的，壹定！”
　　他的眼神中已噴薄出憤怒與不甘的火焰。
　　曙光號重型巡洋艦。
　　阿弗萊克和阿斯廷走進壹間冷庫，目光四處梭巡著。
　　劍尖在冰冷的金屬地面劃過，擦出刺耳的響聲，阿弗萊克笑道：“出來吧，別藏了，我們知道妳們在這兒，沒有人能逃過帕爾碼的鼻子，我說得對嗎？夥計。”
　　他回頭看看，帕爾瑪正壹臉蒼白地站在冷庫外。
　　他的臉色很不好。
　　那是胖子的恐懼沖擊波造成的。
　　十惡石擁有定身，封印，攻擊等諸多強大效果，但是反噬力量也很猛，直到現在他也沒完全擺脫恐慌夢魘的糾纏，時刻受到恐懼精神的左右。
　　他原本在血腥都市以勇敢善戰聞名，但在獲得了十惡石力量後，竟然就成了懦弱小子，心中壹直引以為恥。
　　本以為沈奕的魔神意誌是自己的克星，沒想到死胖子的異能竟然同樣擁有恐懼放大效果，導致這刻他體內恐慌夢魘得到臂助，反噬之力驟然加強，頓時受苦不小。好在恐懼沖擊波是壹次性釋放，後繼無力，否則他真有可能徹底崩潰。
　　要說實力，吸收了十惡石力量的帕爾瑪可以說是三人中最強大的，但這無盡的恐懼反噬同時也使他成為最弱小的壹個。
　　這刻聽到阿弗萊克的說話，帕爾瑪冷哼了壹聲：“妳說得太多了。”
　　“無所謂，反正他們已逃不掉了，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也該終結了。”阿弗萊克笑道。胖子重傷，裁決之刃被封印，對方相當於只有壹個半人，阿弗萊克有著絕對的信心拿下這場戰鬥。
　　走在最前方的阿斯廷卻是壹句話都不說。
　　他的心情並不好。
　　雷德斯死了。
　　這場戰鬥，煉獄教派雖然勝利，卻也付出了巨大代價。
　　當然，對於阿弗萊克與帕爾瑪來說，這未必是壞事。
　　兩個該死的混蛋！
　　等這場戰爭結束，壹定會好好收拾妳們，他想。
　　手中戰刀輕輕挑開壹大塊凍豬肉，阿斯廷看了看後面無人，又繼續向前走。
　　越往裏，寒意就越發濃厚，阿斯廷卻是恍若不覺。
　　冷庫最深處有壹個冰池，裏面正堆積著大量的冰塊。
　　阿斯廷看了看那些細碎的冰塊，他註意到冰池周圍有些掉落的冰渣，於是嘴角邊抿出壹絲笑意。
　　他對著後方做了個手勢，阿弗萊克會意，吸星劍遙指冰池，後方帕爾瑪也做好突擊的準備。
　　就在這時，埃德蒙的聲音傳來，三人同時壹顫。
　　能量傳送通道在三人背後出現。
　　“該死！”三人同時低罵壹聲，不過他們還是迅速放棄戰鬥，躍入通道。
　　通道消失。
　　嘩啦啦壹陣冰塊翻動，胖子肥碩的身軀從冰池中出現。
　　“他們走了？”
　　黑暗中，溫柔的身影顯現：“他們發現了妳，不過沒有攻擊就走了……”
　　“看來戰鬥結束了。”胖子長噓壹口氣。
　　兩人對望，心中同時微顫。
　　如果剛才三人出手，盡管溫柔伺服在側，卻依然沒有絲毫勝利的把握。
　　能夠這樣，或許已是最好的結局。
　　星空下。
　　壹個原本隸屬於壹艘重型巡洋艦的重力艙正在太空中漂浮著。
　　令人驚訝的是，重力艙的重力發生系統竟然沒有停止運作。
　　這使它成為太空中的壹個重力點，如磁石般不停地將周邊的太空垃圾牽引到自己身邊，並很快將整個重力艙埋沒，形成了太空中的壹座垃圾山，看上去蔚為壯觀。
　　突然垃圾山動了壹下。
　　無數的垃圾從山頂翻落下來，壹個女人從垃圾內鉆出。
　　正是梅麗爾。
　　此時的她全身浴血，衣衫碎裂，形象已是狼狽無比。不過或許是龍之戰爭的那次教訓，如今的梅麗爾似乎已不再對這種有失形象的事在意了。
　　是啊，她都已經不是教派聖女了，又還有什麽好在意的呢。
　　鉆出垃圾，梅麗爾對下方伸手，將喬姆利從垃圾堆裏拽了出來。
　　“妳還好吧？”她問。
　　“那得問妳，我的情況怎麽樣？”喬姆利喘了口大氣回答。
　　“有些糟糕。”梅麗爾伸出手指，從自己身身上拔出壹塊戰艦殘片。那場爆炸讓兩人身上中了至少數百枚這樣的殘片攻擊。
　　她壹邊給自己治理傷口，壹邊淡淡道：“飛船爆炸時產生的沖擊波太過猛烈，妳的內臟破損，肝臟和脾臟都被震裂。另外，爆炸時產生的能量流也讓我們受到了強烈的輻射……”
　　“輻射？”
　　“是的，別以為我們的身體可以抗住所有輻射，爆炸產生時，能量亂流形成壹個巨大的輻射源。這個輻射源千百倍於我們普通概念的輻射力度，雖然它在後來散開了，但在當時卻還是對我們造成了影響。”
　　“會怎麽樣？”
　　“不清楚，我們已經是非常人，照理不會有這種情況，現在出現這種事，也屬罕見，沒人說得清後面會發生什麽。之所以現在沒事，是因為我正在用我的治療技能進行延緩，但妳知道治療技能對輻射是無能為力的，而我的精神力也總有用光的時候，到時候……”
　　梅麗爾隨手撥了壹下額前長發，發現壹大縷頭發已從眉前飄落。
　　她微微楞了楞，嘆了口氣。
　　還是喬姆利心態好，安慰她：“放心吧，只要能活著回去，壹切就都能解決。”
　　“問題是我擔心妳撐不到那時候。”梅麗爾喃喃道。
　　“難道還有更糟糕的情況？”
　　“……壹枚殘片從妳的眼窩裏穿過了妳的頭，留在了妳的大腦裏，幸運的是，它正好飛進了顱腔中，雖然有損傷卻沒有造成致命結果，但要是不清除，早晚是個麻煩。”
　　有壹枚殘片飛進了自己的大腦？
　　喬姆利心中壹寒。
　　他的眼睛現在沒事，那是之前梅麗爾用治療術恢復了自己，但他不知道竟然還有這後遺癥。
　　“妳不能清除？”
　　“我又不是外科醫生，治療技能可以恢復生命，生長斷肢，也可以讓妳受損的內臟愈合，卻惟獨不能讓妳腦子裏多出來的東西自己出來。我已經用精神力包裹住了那塊殘片，使它暫時不會對妳造成直接影響。但是太過劇烈的動手，或者頭部受到撞擊，都會產生不可測的後果。妳可能不會死，但卻很可能因此產生眩暈，思維停止等結果。如果殘片遊走到腦幹部位，甚至可能會切斷妳的行動中樞神經，讓妳連動壹下手指都做不到……妳得做開顱手術！”
　　喬姆利怔住，想了想終究搖頭：“算了，還是等回去後再解決吧。”
　　“我擔心……”梅麗爾沒有說下去。
　　喬姆利知道她的意思。
　　戰爭還沒有結束，這個時候腦子裏多了個異物，無疑是給自己身上綁了顆定時炸彈。
　　但是喬姆利嘆口氣說：“我知道這很危險，但是這種情況下開顱的危險只有更大……”
　　“三區冒險者已受重創……”
　　喬姆利已打斷她道：“我擔心的不是他們！”
　　梅麗爾微怔：“妳是說……”
　　喬姆利很肯定的點頭：“雷德斯死了，死在屠倩倩的自殺性攻擊下。也許妳覺得那很正常，但我知道這不正常。我了解雷德斯，我從二難度起就認識他……我知道他是個多麽謹慎的人，他頭腦清晰，反應靈活，他經歷過許多事，經歷過各種危險，也包括自殺式攻擊。他能壹路走到現在成為將軍，絕不是因為他的運氣有多麽好，而是因為他有著他的秘密。如果說別人可能會死在自殺式攻擊下，我也許會相信，但是雷德斯……他絕不可能。”
　　“為什麽？”
　　“因為他有個秘密！”喬姆利認真回答：“雷德斯有壹種非常特殊的能力，壹旦發動，無論受到什麽樣的致死攻擊，也能夠為他保留至少壹點生命。”
　　“這是……”
　　“沒錯，不死鳥的能力！”喬姆利回答：“雷德斯偷了不死鳥之血，將它轉化為自己的保命能力，這件事他不敢告訴埃德蒙，只有我知道，可在他遭遇屠倩倩的自殺式攻擊時，卻沒有使用這種能力，妳不覺得奇怪嗎？”
　　“也許是因為屠倩倩的自殺攻擊是群體式的，那個時候逃逸才是最佳選擇，所以他才沒有使用。”
　　“這的確是逃逸的理由，卻不是他死亡的理由，因為這種能力是自發的，只要確認是致死的，就必然會出現，它只有使用次數限制，而沒有時機限制，而我知道的是，雷德斯的免死能力至少還可以使用兩次。可現在，這種能力沒有發揮作用他就死了，這種情況產生的唯壹原因就是……”
　　“就是有人讓他在那個時候用不出任何能力！”梅麗爾接口道。
　　“沒錯。”喬姆利點頭：“正好我知道有壹種能力，其優先度足以連不死鳥的免死能力都封印住……黑暗侵蝕！”
　　梅麗爾驚訝地捂住嘴巴：“克利夫……”
　　喬姆利冷笑：“是的，我早就懷疑他了。克裏斯汀，海格裏斯，加圖，加勒特利，再到現在的雷德斯，煉獄教派死了很多人，有趣的是，這些人的死讓煉獄教派受到了沈重打擊，卻讓克利夫成了唯壹的受益人。克裏斯汀和海格裏斯是教派的第壹第二順位繼承人，他們死了，克利夫上位。加圖是克裏斯汀的父親，他壹直在懷疑克利夫。雷德斯是凱普斯的支持者，而凱普斯身為第二順位繼承人，這次卻沒有參加死亡競賽，也許雷德斯壹直都希望克利夫死，只是沒有找到機會。克利夫也知道這點，只要他夠聰明，他就絕不會讓在他下面的人有機會踩著自己的屍體上位。”
　　“哦，我的天哪！”梅麗爾不敢置信地搖頭：“可是當時不是還有許多其他人在嗎？”
　　“那就更說明了壹件事！”喬姆利正色道：“克利夫經營了很久，他已經拉攏到足夠的人。”
　　“我還是不敢相信，這壹切畢竟只是妳的推測，對嗎？”
　　“是的，但我還是會把推測告訴教主……反正雷德斯已經死了，把這件事捅出來也沒關系了。”
　　“可是教主也會責備妳，妳早知道雷德斯偷竊了不死鳥之血，卻不告訴他？”
　　喬姆利嘆了口氣：“是的，我知道我會因此受到懲罰，不過雷德斯是我的好朋友，我絕不會就這麽看著他死的。克利夫狼子野心，他可能已經拉攏了許多人，現在對他來說……”
　　喬姆利眼中突然閃過壹絲恐懼之光：“對他來說，擋在他前路上的唯壹障礙或許就是教主了……我絕不能容忍這種情況出現。”
　　梅麗爾冷哼：“聽起來妳還真是大公無私呢，也許妳是寄希望於揪出壹個叛徒，拯救教主，可以讓妳的功大於罪吧？也許教主會因此反過來獎勵妳？另外妳和雷德斯是好朋友，他所扶持的人，也是妳所扶持的吧？克利夫完蛋了，凱普斯就能上位，再加上加圖和雷德斯死了，也許妳能借這機會成為四長老之壹？”
　　“唔，是有這方面的想法。”喬姆利並不否認：“為人為己，總是好事。”
　　他站起來，整理了壹下破爛的衣衫：“好了，我們也該回去了，愛娃肯定已經是克利夫的人了，我們最好自己想辦法回去，我可不敢把命運寄托在那幫家夥手上。讓我看看這重力艙還能不能用，也許我能用它帶我們回到附近的壹艘戰艦上。”
　　他彎下腰，對著下方垃圾堆壹指，壹道電流閃過，重力艙驟然停止運轉，所有垃圾頓時飄了開去。
　　不過這行為同時也使他的頭部壹陣劇痛。
　　“呃！真該死，那塊殘片……”他忍著痛跳回重力艙，開始檢測內部設備：“看樣子還能用……梅麗爾，來幫我壹把，我的頭好痛！”
　　梅麗爾跟了過來，面若冰霜。
　　她將手放在喬姆利頭上，壹股暖流隨之註入。
　　“呼，這下好多了。”喬姆利長噓壹口氣。
　　“喬姆利，妳有沒有想過，不去告密，幫克利夫壹把呢？”
　　“為什麽？這不可能！克利夫是個吃裏扒外的小人！”
　　“可他也給了許多人更多的機會……妳毀了他，其實也就是毀了許多人。”
　　“妳說什麽？”壹股寒意從喬姆利心頭升起。
　　刷！
　　壹塊殘片已從喬姆利眉心處破殼飛出。
　　他的身體晃了幾晃，終於倒了下去。
　　梅麗爾收回手，看著喬姆利的屍體喃喃道：“其實我可以把它拿出來的……就是暴力些。”
　　能量通道在背後緩緩出現，她再不看喬姆利壹眼，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