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妳沒有想過回去嗎？“

　　”想過啊，可是我也沒有臉回去啊。工作都辭了，這樣壹無所有的回去，實在丟不開這個面子啊。“

　　”真為妳可惜了。其實我小時候，特別想當老師，老神氣的。唉，只怪我成績不好，如果我像妳這樣是壹個老師的話，我打死都舍不得放下。“

　　”在山溝裏當老師挺苦的，我當時也想是出來闖闖社會，見見世面，沒想到越混越差。“

　　”我說妳是傻子，就是傻子。“小火說道。

　　”我現在也很後悔，我的確有壹點傻。“

　　”別說妳胖，妳就喘。其實傻壹點也沒有啥的。我也有很多傻傻的念頭的。聽說過查文紅沒有？“

　　”知道啊，不就是退休後到鄉下支教的那個老師嗎？“

　　”我也想特想那樣，不是我想到鄉下去，我是因為討厭上海，在上海，我壹直想往上走，走啊走，走到最後也沒有發現盡頭，我的心累了，我想到壹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去。看到查文紅的事情，我覺得她不壹定是喜歡鄉下，只是她討厭上海。“

　　”妳的這個念頭真是很怪的，其實鄉下的生活是很苦的，妳只看到那兒的世外桃源，可是妳沒有想到那兒的單調，生活的艱苦。“

　　”所以，我才覺得自己傻嘛。阿冥，我都說了，我比妳傻的。“小火的口氣中有壹點不悅。

　　”妳怎麽傻呢，妳是最聰明的人。“

　　”阿冥，妳真的喜歡我？“小火突然間問道。

　　”小火，……我……我也沒資格說喜歡妳啊。“阿冥被小火的問話打擊得支支唔唔的了。

　　”沒啥，小火不值得妳喜歡。我只是覺得妳挺老實的，挺忠厚，我打妳罵妳，妳不生氣吧。“小火的聲音又變得輕快了。

　　”怎麽會呢，再說，妳也沒有虐待我啊。“

　　”妳脾氣好，只是好得過分了，我不喜歡妳這樣軟綿綿的脾氣。“小火。

　　”那我該怎麽做？“

　　”我沒有權利教妳怎麽做。“小火的口氣裏又含著壹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冰冷。

　　正在這時，來來回回找了幾遍的小玫與鳳玲幾乎發出哭腔的聲音了，大概真的以為小火掉到澗裏去了。

　　小火吃吃地笑起來，好像很開心，她拉著阿冥的走，把阿冥拉起來，”咱們回去，讓她們在這裏傷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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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火與阿冥回到山莊，見到趙導與錢盛腫等幾個人還在屋子裏設想明天的拍攝計劃，便遠遠地招呼了壹聲，沒有進去。

　　在木屋的門口，小火松掉了阿冥的手，剛才在黑暗中，根本沒有看清小火的表情，在小火扔掉手的那壹瞬間，阿冥註意地看了看小火的臉。

　　他與她的接觸，只是通過手來完成，因為黑暗隔離了他們與世界的關系，他們把對世界的把握交給了雙手，所以，阿冥感到壹路回來的時候，小火的手放任地交在他的手心裏，那麽綿軟，那樣的溫順，那樣的乖巧。人的手的細膩程度，其實足以與心靈相吻合。經過多shaonian的進化與馴化，人的手，已經變得高度敏感，而且手的潛在功能還異常的強大，只要我們有信心對手加以鍛煉，就會像盲人那樣賦予手以更多的功能。阿冥在觸摸著小火的纖弱的手指的時候，是他在黑暗中最為幸福的壹個時段。他知道自己不配得到小火施以的愛，但是，能擁有小火的手，真正地完全地為自己所擁有，而不在攝影機與A片觀眾的監視下擁有小火的手，這是他感到最為滿足的愜意。

　　在這種手的接觸中，阿冥更感到小火從未有過的對他的順從，對他的信賴。她的手抱著壹種放任自流的態度，壹種聽任他蹂躪的意誌，交到阿冥的手裏，她甚至把她的體重，她的運動時的拉扯，她在黑暗中對方向的識別，都通過手交給了他，就像壹個女孩把她全部的人生的選擇，放到了他的手裏。阿冥感到，當他牽扯著小火的手的時候，他可以把她帶到任何地方去。

　　這是夜的成全，這是山野的饋贈。

　　當阿冥松開小火的手時，他們暴露在小木屋的燈光下。小火擡起壹雙被黑暗浸透的眼睛，當她的明眸再次呈現在燈光下的時候，她放下她的濃重的像竹林壹般的眼簾，遮擋著那燈光對她的黑葡萄壹樣的眼睛的侵擾。暈黃的燈光，壹團團地排滿在小火的微閉的眼瞼上，阿冥卻想知道她眼睛裏的真實的語言，於是，他大膽地盯著小火的眼睛，在黑暗裏，他只是感受到她的手心，在今晚這壹刻分手的時候，他強烈地希望能深入到這個把手交給他的女孩的心靈深處。

　　小火扭了壹下頭，仿佛在拂開騷擾她的外在的燈光，阿冥的心突然間怦怦地跳動起來，小火張開了她的眼睛，烏亮的瞳孔裏發出壹束溫順的淡薄的光，然而，阿冥卻仿佛感到這束目光，要比山莊外的那橫行的燈光更明亮，更有激情。

　　實際上，這是女孩的內斂的光。女孩的眼睛，會觀察著兩個方向的世界，當她了望著外面的世界時，她的目光具有著強力的穿透力，但女孩還有壹種內視的光，那是對自我心靈的燭照，是壹種對自我的深思，這時候女孩的目光收斂了向外的力度，而變得迷茫而深沈，她的眼睛會若有所思，但焦點卻不集中，這是因為她在觀察著自己的心思。壹個目光內視的女孩，是壹種極端美麗的女孩，很多畫家都在自己的畫幅上表現那壹種內視女孩的天使壹般迷人的深情。此刻的她，沒有欲望，沒有電力，只是她沈浸在自我的心靈中，她的目光投射在屬於她自己的思想中。

　　當小火微微睜開這樣的眼睛的時候，實際上是壹個女孩自視自己的迷茫的目光。她的目光裏，反映著她的靈魂的那壹種豐足，那壹種沈醉於自己心靈旅痕的自得其樂，她的臉上吹拂著像晨霧壹樣恬淡的若隱若現的氣息。她有壹些羞澀，有壹些靦腆，還有那壹種因為無暇他顧的驚訝，瞬間飄逝過小火眼睛裏的表情，拳打腳踢地打在阿冥的心上，雖然她平和，雖然她溫柔，但這才是女人最大的攻擊力。阿冥幾乎感到要被小火這壹刻迷人的表情徹底的摧毀。

　　”小火……“阿冥有些失態地叫了壹聲。

　　”嗯。“小火看了看阿冥，帶著壹種居高臨下的神態。

　　”妳……休息吧。“阿冥乏力地說道。

　　”我知道。“小火的嘴角露出壹點誠意的微笑，向阿冥微微地點了壹下頭，然後便果絕地轉過身。小火在阿冥面前，從來表現的是壹種喜怒無常，但這最後壹刻的小火，卻更是有力地把阿冥俘獲在手。

　　回來屋內，阿冥好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又過了壹會，外面傳來鳳玲與小玫的哭哭啼啼的叫聲，說小火與阿冥丟了，接著傳來錢盛腫的笑聲，壹場小火玩的鬼把戲便皆大歡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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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土根導演坐在鋪上看了壹會電視，雖然是在山裏，但電視頻道倒是挺多的，好像是接了衛星天線，所以，還能看到香港的壹些節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