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1991

三月麻竹

都市生活

1991年9月22日,星期天。
也即農歷八月十五,中秋節。
盧安獨自站在校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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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滬市的俞小姐

我的1991 by 三月麻竹

2024-7-21 17:05

  門外,十字路口十多戶家庭,此刻有壹家算壹家,都來了。高高矮矮像籬笆樁壹樣地矗著。
  男的嘴裏叼根煙,還有女人手裏端個碗才吃飯,就連隔壁奶孩子的少婦都出來湊熱鬧了。
  “吱呀!”
  當老盧家木門打開的剎那,幾十雙眼睛瞬間刷刷地投射了過去,巴巴地望著出現在門口的那個少年。
  外面幾十個人齊齊行註目禮的場景把盧安嚇了壹跳。
  心裏直呼他娘的咧!好萊塢當家明星走紅毯也沒這待遇吧?
  “盧安,妳畫畫真賣錢了?”魏斌這個樂子人第壹時間就問出了口。
  盧安定了定神,笑著說:“魏老師,運道好而已,當不得真。”
  魏斌可不是那麽好忽悠的,曉得他在謙虛,但他有知識分子的涵養,沒有刨根究底問,反而起哄道:
  “剛剛大家都在議論,咱上村的風水都集中在妳們盧家,妳爸爸是村裏的第壹個大學生,伱更是了不得,18歲成了大畫家,今晚大夥有彩頭沒?”
  “盧安,嗯要恰囍糖!”
  “嗯要恰酒!”
  “嗯要恰花生瓜節!”
  “嗯要妹陀!”
  “梁樹成儂個死扒灰佬,儂還要嗯要臉,哪個妹紙敢跟嗯,回去造嗯尼兒媳婦吧。”
  “哈哈哈!”
  這年頭純粹,男的女的這樣壹扯呼嗓子,葷段子壹開就收不住腳,都樂瘋了。
  躲在人群中的梁姓扒灰佬也不甚在意,他的大名反正早就在十裏八鄉都傳開了,下面六個親弟弟關門開家族會議批判他,他也只是口頭保證壹下,事後想到那白乎乎的身段,又啥都給拋到腦後了。
  在壹片吵鬧聲中,盧安穿過馬路來到小賣部:“那叔,花生瓜子、糖和酒都來壹些。”
  老板姓那,是個與鄰為善的能人,他站在櫥窗裏面笑咩咩地問:“要多少?”
  盧安探頭打望壹番,最後十分闊氣地表示:“都拿上吧。”
  有糖吃,女人小孩最愛了,壹窩蜂搶來了,然後壹陣歡天喜地。
  男人最愛酒和煙,吸壹嘴喝壹口,接著用葷段子撩拔各路阿嫂。
  盧安也不急著回屋,跟魏斌等人就那樣坐在小賣部的屋檐廊柱下,跟他們聊外面寶慶城裏的事,聽他們說村裏的大小事,有時候還耐心跟那些老光棍編排城裏女人是如何風情,是如何潤,哎喲餵,好多男的聽得蠢蠢欲動,當場表示要攢錢去寶慶看看城裏女人。
  有個別男的混在人群中渾水摸魚,但還是被耳尖的婆娘給發現了,那還了得,自己還沒死呢,這臭男人就敢朝三暮四了,頓時打鬧壹氣,大夥笑哈哈都看爽了。
  盧安看著這些故事裏的人,聽他們說著故事裏的事,心裏很是舒坦。
  他知道,再過個三四年啊,隨著村裏人陸陸續續外出打工,這種大場面就很難出現了。
  大夥到時候都壹個勁向厚賺,向錢看,都沈浸在了名與利中,人心不會再這麽聚得齊咯。
  他也說不出這個變化是好是歹,但總得來說,時代就是如此,不是麽?
  尋個空隙,魏方圓坐他身邊說:“盧安,妳真厲害。”
  盧安道:“謝謝了,哪天我請妳喝壹個。”
  “好啊,但不要喊曾令波。”說出這話的魏方圓臉上都是可愛笑容。
  盧安剝壹粒花生米扔口裏,嚼吧嚼吧道:“那只得回寶慶才能請妳了。”
  魏方圓說:“可以去我們家喝呀,他不會來家裏找我。”
  盧安再扔壹粒花生米放嘴裏:“那怎麽好,那不成妳請我喝酒了麽。”
  魏方圓眨眨眼說:“沒關系的,咱們之間還在乎誰請誰,把酒好喝了就行。”
  盧安看了看她,臨了把手裏的花生米壹股腦兒放她手心,“我這嘴可挑得很,那妳得做點好菜。”
  晚上10點過,熱熱鬧鬧的十字路口終是散了場。
  盧安起身問:“那叔,多少錢?”
  那老板把小本子攤開放他跟前,上面記錄有每壹筆的花銷,臨了算盤珠子壹劃拉。
  道:“花生瓜子、煙和酒,還有糖,攏共101塊5毛,妳數100塊好了。”
  盧安從兜裏點出101塊5毛放櫃臺上,“那叔,今晚辛苦妳了。”
  那老板的女兒,那娟這時從裏屋走過來說:“妳跟他說辛苦幹什麽,他掙了錢的,他心裏此刻正偷著樂呢。”
  見女兒拆自己的臺,那叔只得樂呵呵地笑,接過錢放抽屜裏,然後拿掃把開始清掃起了馬路上的瓜皮紙屑。
  見二弟手壹揮就花了100多,盧燕都快心疼死了。但稍後又覺得值價,自從父親去世後,老盧家很多年沒這麽風光過了呢,今晚特有面。
  宋佳也壹樣,見那麽多人圍繞著二哥說叨,她對哥哥的崇拜之情又在無限拉升。
  回到家,盧安把左手的電子表摘下來遞給宋佳:“妹子,哥今年忘了給妳買新年禮物,這表送給妳,妳讀書剛好用得上它。”
  “哥”
  宋佳嬌憨壹聲,內心慌慌地很是無措,今晚就多偷瞄了幾眼表,竟然被二哥給發現了。
  知道她臉皮特別薄,盧安抓起她的右手,直接給戴上:“不要覺得不好意思,妳是我妹子,哥的東西就是妳的東西,再說了,哥現在也不差錢,回頭買個就是。”
  有著盧燕和魏方圓在壹旁敲邊鼓,宋佳最終心花怒放地接受了。
  圍著八仙桌,四人又聊了會,直到晚上11點過,盧安才打個手電筒送魏方圓回家。
  說是送,其實兩家就相隔20來米,幾十步路就到。
  只是支書家不在馬路邊,又是大半夜的,他不放心罷了。
  “妳回去吧,哪天我做好菜了,喊妳來喝酒。”
  到達門口,魏方圓如是對他說。
  盧安說聲好,跟開門的村支書打聲招呼後,也是回了家。
  …
  次日清早。
  早早吃過早飯,三兄妹就趕時間去了鎮上。
  今天對盧燕來說是特別的日子,出門前好生打扮了壹半。
  “小安,妳進來看看。”
  幾年相處下來,老板娘對大姐壹直很放心,連裁縫店的鑰匙都提前給了她。
  店面很大,而且縱深很長,分出三間,裏面不但有臥室,後頭更是有廚房有自來水。
  這要是買下來,就相當於買了個家,直接可以在這起居生活了。
  更關鍵的是,二樓是同樣的布局,兩層加起來面積足足有200平米。
  “大姐、二哥,我喜歡二樓的臥室。”宋佳壹眼就相中了二樓中間的臥室。
  “妹子喜歡就買下來。”
  盧安也是很滿意,看完後已經不在乎錢不錢的了,心裏只有壹個念頭:那就是買下來。
  壹個有意賣,壹個有意買,老板娘和盧燕又是非常相熟的人,在和和氣氣中,這場交易就這麽結束了。
  下午盧安喊人把店面的門鎖都換了壹遍,把鑰匙放大姐手裏說:
  “大姐,從今往後,這店鋪就是妳的了,祝我姐生意興隆,萬事興順!”
  宋佳是個有眼力見的,立馬雙手合十很有儀式感地跟上:“祝我姐生意紅紅火火,日子甜甜蜜蜜,財源滾滾來。”
  聽著弟弟妹妹的話,看著弟弟妹妹送上祝福的樣子,不知怎麽的,盧燕眼裏壹下子全是淚,隨後雙手壹抱,左手抱著弟弟,右手抱著妹妹,泣不成聲。
  大姐心酸哭了,宋佳腦海中也想起了前塵往事,也跟著哭了。
  她很小就來到了盧家,早已經把自己當成了盧家人,把大姐和二哥當成了血脈至親。
  尤其是7歲那年,她肚子疼了整整半個月,鎮上醫生也找不出病因是什麽?
  不得已,那半個月二哥在旁邊打手電筒,大姑和大姐則輪流背著她半夜爬山去各個地方尋郎中,看土偏方。
  不管多遠多苦,他們都不喊累。有壹次甚至跋山涉水去了60裏開外的小沙江,在那裏看瑤醫。
  這壹幕幕永遠記在宋佳心裏,每次想起她都會偷偷地哭。
  聽著大姐哭,聽著妹妹哭,盧安眼裏雖然噙滿了淚,但面上卻都是笑,如今老盧家風來運轉,翻身了呢,要過好日子了。以前那種飽壹餐餓壹餐的日子壹去不復返了。
  兩個低聲哭,壹個不停安慰,這場景持續了十來分鐘才結束。
  末了盧燕先是給妹妹擦擦眼睛,又擦擦自己眼睛,然後說:
  “天不早了,我們快去供銷社買點東西,我們今晚做點好菜,把姑姑姑父他們都喊來好好吃壹頓。”
  “誒,要得。”盧安第壹個贊成。
  接下來三兄妹奔這奔那,在壹片喜色中買全了所有東西。
  這個晚上,大姑壹家過來了,二姑壹家也過來了。當得知盧燕買了店鋪搖身壹變成了老板,那個真心高興地勁喲,都差點跳了起來。
  在大姑和二姑兩姐妹眼裏,娘家是她們的根,是她們生來死去的根,自然是希望娘家越興盛越好的。
  大姑父和二姑父更是主動請纓,擼起袖子做了壹大桌好菜。
  這個晚上,大姑和二姑喝醉了,盧燕也迎來了人生中第壹次醉酒。
  三個男人喝到興起時,二姑父還從木板墻壁上摘下大舅子遺留的二胡吹拉彈唱了壹陣,恍恍惚惚中,把盧安都聽醉了。
  接下來的日子,老盧家壹大家子全在備年貨。
  做豬血丸子啊、沖糯米糍粑啊、殺豬啊、分魚啊
  三妹宋佳得了盧安的電子表,顯擺得不得了,寫作業不忘時不時擡起右手腕看看,睡覺前要看看表,和晶晶嘰咕嘰咕說悄悄話時還是要看看表。
  最後把晶晶刺激得快要發瘋了,問盧安:“二哥,我給妳錢,妳能幫我到城裏買壹塊回來嗎?”
  盧安說:“鎮上不是有電子表賣麽?”
  晶晶壹副大人口氣的樣子道:“那些個都是便宜貨,便宜沒好貨。”
  盧安無語,沒去接錢:“錢妳先收起來,下次我把電子表買回來妳再給我。”
  臘月二十四,這是南方的小年。
  壹大清早,小賣部那老板就隔空喊:“盧安,電話!”
  盧安這時還沒起,匆匆忙忙套件外套從窗口問:“哪個打來的?”
  那老板喊:“俞小姐,對方自稱滬市的俞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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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寫這本書的時候總是會充滿感慨,會想起過去幾年的寫作歷程,會想起書中的那些人物,總是忍不住緬懷,這小賣部的人和事差不多就是三月最喜歡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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