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三章 從嘴裏飛了出來

　　送走老板後，陸庭峰回到辦公室，沈吟片刻，叫來助理詢問。
　　“還有半個月就要開展了，展位布置得怎麽樣？”
　　助理遞上壹份文件：“我們的展品都是便攜式設備，所以展位布置相對來說簡單壹點，已經確定了展位搭建方案，文宣材料也已做好，各項前期準備都完成了，預計展會開始前3天開始搭建。”
　　陸庭峰點點頭，壹邊看壹邊說道：“我們剛出了個新品，磁控膠囊胃鏡，馬上修改方案加進去，這個設備略大壹點，需要專門布置，技術參數妳去找王大力，他會提供給妳。”
　　助理答應下來，應聲而去。
　　陸庭峰翻到後面，文件末尾是壹份展位圖，上面詳細標註了參展廠商。
　　他意外地發現，奧林巴斯的展位居然跟三清離得很近，就在旁邊。
　　三清這次決定參加的時間比較晚，所以並沒有拿到位置最好，最中心的展位。
　　不過三清的展位雖然不在中間，但也不是角落，而是在西門子，飛利浦，美敦力，GE等幾大器械巨頭的旁邊。
　　這樣的話，人流量還是可以的。
　　不過他也沒有想到，居然就在奧林巴斯的旁邊。
　　“還真的是巧了。”陸庭峰瞇起眼睛，心裏突然冒出壹個想法。
　　之前三清決定參展的時候，還沒有內窺鏡設備，直到展期近了才研發出來。
　　他原本是打算把便攜設備放在最矚目的位置，但現在肯定要好好突出壹下磁控膠囊胃鏡，專門為其設計壹個醒目的布置，凸顯出壹種屬於未來的科技感，跟隔壁展位形成鮮明對比。
　　說實話，磁控膠囊胃鏡，噱頭還是挺足的，肯定能吸引觀眾的目光。
　　陸庭峰腦子飛速轉動，很快就有了壹個新的營銷方案。
　　……
　　昆市，第壹人民醫院。
　　彭海早早就來到醫院等候，看著時間差不多到了八點，他才邁著腳步，來到胃鏡室。
　　作為邁瑞的售後工程師，今天是他約好上門給器械做例行維護和保養的日子。
　　當然，如果有出故障的設備，他也要進行維修。
　　輕輕敲門，得到回應後，彭海推門而入。
　　壹眼掃過，裏面已經坐著三個剛上班的醫生，他立即熱情地打著招呼。
　　“賀醫生，方醫生，孫醫生，早上好！”
　　賀醫生四十出頭，個子短小精悍，壹雙眼睛非常有神，回頭壹看頓時笑了。
　　“喲，是小彭啊，好久不見，巧了，這幾天妳們家胃鏡出了點問題，用著不太好使了，正好可以看看。”
　　彭海心裏咯噔壹聲，大叫不妙。
　　不是上個月才修過嗎？怎麽又有問題了。
　　公司的設備，故障率也太高了吧。
　　他瞬間擠出壹個笑容，問道：“哪裏壞了？”
　　賀醫生起身走到壹臺電子胃鏡前，拿起操作器，按了幾下，皺著眉頭道。
　　“管子又堵住了，送氣送水都有點困難。彎曲部位也有點失靈，總感覺用起來不得勁。”
　　彭海走過去，仔細檢查了壹下，說道：“可能是裏面鋼絲繩斷了，這個現場修不好，我得拿回去維修。”
　　“至於管子堵塞的話，壹個月前剛換過，應該不是管子的問題，我先看看氣泵。”他彎腰檢查起主機上的氣泵來，好壹會才擡起頭：“氣泵有點問題，我換個零件應該就沒事了。”
　　賀醫生擺了擺手：“行吧，該咋弄就咋弄吧。不過裏面鋼絲繩怎麽會斷呢？妳們家設備質量不行啊，咋這麽不結實呢？”
　　彭海賠笑道：“鋼絲繩容易斷屬於大眾毛病，各家的電子胃鏡都有這個問題，這個彎曲部是由若幹蛇骨節組成的蛇骨管，這樣才能進行靈活地操作，如果角度調解動作過猛，用力太大，或者強行轉動的話，就容易導致裏面的鋼絲繩被拉長或者拉斷，造成操控失靈。”
　　賀醫生有些不悅道：“這麽說，還是我們操作不當的問題了。”
　　彭海滿臉堆笑道：“哪裏，哪裏，機械嘛，總是會出壹些故障的，這問題就算奧林巴斯也避免不了。”
　　賀醫生臉色不渝地點點頭：“這倒也是，電子胃鏡這個管子我們醫生操作起來也不容易，還容易出故障，不是外面的膠管老化，就是裏面堵了或者鋼絲繩斷了。”
　　“我們其實也很難，大家操作的時候其實都很小心，否則的話很容易導致患者黏膜受損的，嚴重的可能腸道穿孔，就是壹根管子能做的動作實在有限，唉……”
　　說著說著，賀醫生不由嘆了口氣。
　　旁邊壹個醫生插嘴道：“老賀，沒事，咱不是還有膠囊胃鏡可用嘛。”
　　“膠囊胃鏡！”這個詞落入彭海耳中，他瞬間豎起了耳朵，放慢了動作，壹邊檢查壹邊聆聽。
　　賀醫生搖了搖頭，冷笑道：“膠囊胃鏡其實就是個噱頭，壹次性的玩意，價格那麽貴，根本普及不起來，而且也只能胃部30％左右區域，不但看不到黏膜下的病變，也沒辦法進行活檢，圖像也不夠清晰。”
　　旁邊的醫生疑惑道：“不會吧，這可是三清研發的設備，咱們昨天不是試過了嗎？挺好用的啊，操作很靈活，實時圖像也清楚，聽他們工程師說，還可以回收利用，價格肯定便宜很多。”
　　賀醫生呵呵壹笑：“還沒在患者身上用過呢，誰知道好用不好用。”
　　又有壹個醫生插嘴道：“妳們就別爭了，壹會患者就來了，好用不好用壹試就知道，要不要打個賭。”
　　賀醫生瞪了他壹眼，不說話了。
　　彭海卻是心中壹跳，偷偷用眼角余光到處掃描，終於在對面的角落裏發現了壹臺新設備。
　　銀白色的機身，放在壹臺小推車上，看起來很有科技感，頂部放著壹臺26寸顯示器，架子上放著壹個配件箱，還有三個小巧的組件。
　　所有東西放在壹起也沒幾樣，完全不像其他電子胃鏡壹樣把架子塞得滿滿當當，而是顯得有些空曠。
　　“看來這就是三清的膠囊胃鏡了。”彭海心裏想道，突然湧現壹股強烈的好奇心，想要見識壹下患者的使用情況。
　　他心裏這麽壹想，手裏的動作自然就慢了下來。
　　突然，壹個醫生盯著屏幕笑了起來，聲音中充滿了喜悅。
　　“說曹操曹操就到，第壹個患者上門了，這是個68歲的老人，年紀比較大，不想做普通的胃鏡，心臟也不太好，打不了麻藥，做不了無痛胃鏡，正好膠囊胃鏡試用期免費，就給他推薦了這個。”
　　“約的八點半，應該馬上就來了。”
　　眾人頓時精神壹振，對這第壹個上門的小白鼠關愛有加。
　　“給我看看病例，唔，多年高血壓，心臟也有點小毛病，雖然壹直吃藥控制住了，但確實不適合做普通的電子胃鏡。”
　　“看看效果怎麽樣，其實膠囊胃鏡挺適合老年人的。”
　　“老人自訴，年輕的時候做過插入式胃鏡，那時候估計技術不成熟，管子比較粗，損傷過食管，所以對其比較恐懼，有抵觸心理，因此選擇膠囊胃鏡。”
　　怪不得，眾人紛紛點頭，表示理解。
　　賀醫生也改口了：“看來膠囊胃鏡也不是沒用，這種情況下，確實是最優選。我經驗最豐富，壹會親自上手，肯定要盡量檢查得仔細壹點，免得老人再次受罪。”
　　醫生們討論得火熱，渾然忘記了彭海的存在。
　　彭海對於這種情況，簡直是求之不得，為了降低存在感，他當下這裏摸摸，那裏摸摸，專註地‘檢查’起設備來。
　　不壹會，咚咚的敲門聲響起。
　　壹個頭發斑白的老人拄著拐杖走了進來，他年紀雖大，精神卻看著很是健旺，身後跟著壹個有些發福的中年人，大概是兒子。
　　“請坐！”賀醫生露出壹絲職業化的微笑。
　　老人點點頭，坐了下來，旁邊兒子壹臉好奇地東張西望道。
　　“我們來做胃鏡的，據說是新出的活動，免費體驗膠囊胃鏡，在哪呢？”
　　賀醫生推著設備過來，說道：“就是這個了，早上斷食了嗎？”
　　“遵從醫囑，昨晚吃過晚飯後，就沒有再進食了。”老人壹邊說著，壹邊盯著設備打量，臉上同樣充滿了好奇。
　　“呵呵，那就喝點水吧。”另壹個醫生端來滿滿壹杯水：“多喝幾杯，有飽腹感了就行。”
　　老人接過塑料水杯，連喝了三杯才停下來。
　　賀醫生戴上手套，打開推車上的小箱子，小心翼翼地取出壹個膠囊狀的東西。
　　刷刷！
　　瞬間，所有的目光都投了過來，好奇的打量著這麽壹個小小的膠囊。
　　只見它上半部透明，露出裏面黑色的精密部件，整個看起來就非常高端大氣，壹副很有技術含量的樣子。
　　老人和兒子睜大眼睛，盯著看了好壹會，才訝然道：“就是這東西嗎？”
　　得到肯定的答復後，老人神情變得復雜起來，震驚中帶著壹絲喜悅，還夾雜著壹絲迷茫。
　　他感慨萬千，發出壹聲聲驚嘆：“科技都這麽發達了？”
　　“是的，麻煩張下嘴。”
　　老人張開嘴，和水壹口吞下膠囊，感覺就跟平時吃藥壹樣，完全沒有任何異樣。
　　賀醫生開啟設備，把膠囊定位器放在躺好的老人身邊，然後拉出壹個機械手臂，放在老人胃部上方。
　　隨後打開顯示器，三秒之後，屏幕上出現了壹個操作頁面。
　　他用遙控器選擇了“上消化道成像”，眼前瞬間出現了壹片紅白交織的圖像。
　　“可以啊。”賀醫生贊嘆道：“圖像很清晰，沒想到這麽小的膠囊裏，竟然塞得下分辨率這麽高的攝像頭。”
　　“應該不只是攝像頭成像，還有算法的加成。”壹個聲音插了進來，原來彭海已經不知不覺走到附近，站在醫生們中間，壹起觀看了起來。
　　賀醫生呵呵壹笑，也沒有在意，雖然器械廠家由於競爭比較激烈，比較忌諱友商的人跑來觀摩，但這是在醫院，醫生們可不會管這麽多。
　　大家齊齊盯著屏幕，目光灼熱，有人甚至還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這個應該是食管跟胃部的交接處，賁門這裏，看，屏幕左上方還有壹個位置示意圖呢，妳現在可以控制膠囊往胃部移動了。”有人開口催促道。
　　“行，那我就開始了。速度得慢壹點。”賀醫生只覺掌心微微出汗，有些緊張起來。
　　他雖然電子胃鏡經驗豐富，但面對膠囊胃鏡這麽個新事物，頓時又有了壹種新手的感覺。
　　好在他情緒非常穩定，雙手也堅如磐石，控制著膠囊壹毫米壹毫米地慢慢往胃部挪動。
　　很快，紅白交織的圖像充斥著整個屏幕，上面的黏膜組織看得壹清二楚。
　　因為膠囊是在全方位磁場的調控下，因此可以達到全方位各個角度進行拍攝和控制。
　　賀醫生小心地控制著，壹路查看過去，爭取不遺漏任何病竈。
　　其他人則在旁邊七嘴八舌地討論著。
　　“視野挺大的啊，有170度了吧。”
　　“看到了，胃黏膜有不同程度的充血，應該是慢性胃炎吧。”
　　“這裏紅紅的，水腫情況比較嚴重了，甚至幾處都有點糜爛。”
　　“有沒有近焦模式？”
　　“有。”賀醫生控制著膠囊在壹個紅腫很嚴重的地方停了下來，切換到了近焦模式。
　　“哦豁！”
　　圍觀群眾頓時發出壹聲驚嘆。
　　屏幕上的圖像變得沒有那麽紅了，白色的肌肉組織，以及紅色的腫脹都變得更清晰了，沒有那麽紅了，而是更貼近正常光線下看到的模樣。
　　“可以啊，這清晰度，跟奧林巴斯的電子胃鏡差距不大了。”
　　“好像還可以做活檢是吧，要不要試試？”有人頓時躍躍欲試。
　　“嗯，老人這裏有點胃糜爛，估計輕微胃潰瘍，最好能夠提取部分活體組織，進行病理檢查，以明確具體病因。”
　　賀醫生沈吟片刻，覺得確實需要活檢，便操作著膠囊靠近糜爛的部位，切換到活檢模式。
　　屏幕上，壹個很小的夾鉗慢慢出現在鏡頭裏，朝著胃壁伸了過去。
　　這個活檢操作似乎是自動的，很快就夾住了壹塊糜爛組織，又緩緩縮了回去。
　　全場鴉雀無聲，大家伸著脖子，壹動不動，直到看完整個過程，才齊齊吐出壹口氣。
　　“牛逼啊！”壹個聲音突然響了起來。
　　只見彭海滿臉通紅，眼神裏閃著興奮的光芒，激動地說道：“今天真是大開眼界啊！沒想到現在膠囊胃鏡都這麽厲害了。”
　　大家紛紛點頭，交口稱贊起來。
　　“這麽小的膠囊，竟然能活檢，從來沒見過啊。”
　　“真是牛逼大發了，不愧是三清出品。”
　　“好了，再看看沒啥問題，就可以出來了。”
　　“對了，這玩意還能控制著原路返回呢。”賀醫生興奮得嚷了起來。
　　大家精神再次壹振，能控制著原路返回的膠囊胃鏡，他們還從來沒見過呢，不，連聽都沒聽過。
　　上次聽到類似的事件，還是孫猴子從鐵扇公主的嘴裏蹦出來。
　　“好了，接下來我們要控制著膠囊從食道裏爬出來，妳註意壹下，如果有異物感或者想嘔吐，都不要壓抑，直接吐出來就好。”
　　賀醫生沖著老人說道，讓人找來壹個塑料桶放在床邊，方便老人嘔吐。
　　老人和兒子大眼瞪小眼，壹臉迷茫地看著對方。
　　話是聽懂了，可是不明白是什麽意思。
　　賀醫生再次控制著膠囊鉆入了食道，貼著食道壁往前慢慢挪動。
　　他不敢動作太大，免得刺激到老人。
　　老人此時也感覺到了，食道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動，有種蟲子往上爬的異樣感。
　　不過由於醫生叮囑過，所以老人並未驚慌，而是配合地張開了嘴。
　　幸好動作非常緩慢，因此並不難受，也沒有想嘔吐的感覺。
　　過了幾分鐘，嗓子壹癢，感覺有個東西從喉嚨裏鉆了出來。
　　隨後，他就看到了壹個畢生難忘的場景。
　　只見自己剛吞下的膠囊慢悠悠地從嘴裏飛了出來，還壹路搖搖晃晃地，抖落了幾滴粘液。
　　老人驚得目瞪口呆，眼睜睜地看著膠囊飛入了賀醫生的大手中。
　　這才騰地壹下，猛地坐了起來。
　　要不是在醫院，要不是知道自己在做胃鏡檢查……
　　“來人啊，鬧鬼了！”
　　這句話就要脫口而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