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傲慢

　　啪嗒。
　　金屬三角徽章與地板撞擊發出清脆的響聲。
　　“巴尼！”
　　弗勞爾眉頭皺了起來，沈聲喝道。
　　“大人。”
　　巴尼沒有回頭，只是註視著科林，繼續說道，
　　“按照學派的規矩，同級成員之間遇到不可調和的矛盾時，可以拋下徽章，進行壹場不論生死的決鬥，不是嗎？”
　　他頓了頓，用怨恨的語氣又道：
　　“我要洗刷我受到的恥辱，弗勞爾閣下！”
　　弗勞爾面色漸漸冷了下去，
　　他怎麽會不知道巴尼在打什麽算盤，不就是仗著自己實力更高壹籌，想要用對決來報復科林。
　　“我說，夠了。”他面無表情，語氣舒緩卻如凜冬寒風，“巴尼。”
　　“弗勞爾閣下！”巴尼忍不住轉身叫道，“我只是想洗刷我受到的恥辱！請您同意！”
　　這回不僅是弗勞爾，連周圍眾人都忍不住皺起眉頭。
　　“給妳帶來恥辱的，不是科林，而是妳自己盲目的傲慢。”弗勞爾忍住不耐。
　　巴尼顯然還是不覺得是自己的錯……
　　事實上，如果巴尼擁有他這樣的實力地位，那這樣的想法並沒有錯……錯的便是沒有聽他命令的科林。
　　但可惜……巴尼沒有。
　　他的想法，也便是傲慢……盲目的、與自身實力不匹配的傲慢……
　　“巴尼，我只說最後壹次，乖乖回巫師領受罰……”
　　“可……！”巴尼回望弗勞爾，本就瘦削凹陷的臉愈發扭曲，兩撇精心打理的八字胡此刻也宛若雜亂野草。
　　‘為什麽！’
　　‘為什麽都向著科林！’
　　‘明明是他不聽我命令才會導致這樣的事情發生不是嗎！！？’
　　他環顧四周，看到的卻都是嘲笑、奚落、冷漠。
　　他喘著粗氣，掙紮著從牙縫擠出幾字：“我明白了，弗勞爾閣……”
　　“我接受妳的決鬥。”
　　這時，溫潤平靜的聲音傳來。
　　他擡起頭，驚愕的望著前面不遠處的科林。
　　大廳內驟然壹靜。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科林身上。
　　少年面容平靜，從容地解下胸前銀白的三角徽章，往前壹扔。
　　……巴尼這般小人作風，真是讓他作嘔……洗刷恥辱，呵！仿佛沒有聽從命令的他，才是錯的人……
　　可自己憑什麽要聽？
　　啪嗒。
　　徽章掉在地板上，彈了彈，最終滾落到木紋地板上巴尼取下的三角徽章旁邊。
　　弗勞爾擡眼望了科林壹眼，皺了皺眉，沒有多說。
　　下壹秒，他從躺椅上慢慢起身，從巴尼和科林身邊走過，朝門外走去，不耐的聲音飄到大廳。
　　“隨便妳們，要決鬥便決鬥……記得用留影水晶記錄好……”
　　嘎吱。
　　巡查處的門被壹把推開，弗勞爾離開了這裏。
　　而他龐大的身軀壹走開，陽光便爭先恐後地從打開的大門闖入。
　　巴尼註視著沐浴在陽光中的科林，心裏被狂喜席卷。
　　他沒想到在他自己都快要放棄的時候，科林竟然會主動答應，壹時之間他竟有些難以抑制自己的激動。
　　他甚至想要違背巫師的原則，感謝神明……！
　　連逆光下，科林那籠罩在黑暗陰影中的面容，
　　在他看來，也無疑是在暗示著面前的少年即將死去……
　　而殺死他的勝利者——
　　定是自己。
　　巴尼扭曲的表情突然平靜下來。
　　他尖酸的面容努力做出肅穆的表情，擡起手磕磕絆絆施著壹個不知名的貴族禮。
　　可還沒等他醞釀好心中的情緒，便聽到科林平靜的催促道：
　　“在哪對決，時間寶貴。”
　　“？！”
　　巴尼原本好不同意平靜下來面龐又陡然扭曲，好壹會，才壓住怒意，繼續做完貴族禮。
　　思考片刻，才開口說道：
　　“城東海邊，那裏很美，適合埋葬妳。”
　　他想為這壹場決鬥選壹個值得銘記的地方。
　　科林皺眉。
　　他看著面前汗涔涔衣衫不整，看起來無比狼狽、甚至有些古怪的巴尼，有些疑惑。
　　自從剛才他說出接受決鬥後，巴尼就變成了這樣，似乎沈浸在壹種莫名的情緒中。
　　但他只想趕快解決面前這個跳梁小醜。
　　“不必了。”科林搖頭，“我覺得巡查處地下室就可以。”
　　要知道這裏可是城西，城東海邊離這裏至少三個多小時的車程，他哪有那麽多時間浪費在這件事上。
　　“妳不過壹個剛進階沒多久的中級學徒，哪裏來的底氣和我這樣說話？！”
　　巴尼終於忍不住了，再也維持不住臉上的風度，他質問道。
　　“剛進階？”周圍還在圍觀的學徒也有些驚訝。
　　“瑞加娜，我記得妳不是和科林同壹天坐班麽……巴尼說他才剛進階，是真的嗎？”
　　瑞加娜沖身旁的朋友點了點頭，淡淡道：“走吧，沒什麽好看的，又沒帶留影水晶。”
　　她帶朋友轉身離開了。
　　弗勞爾走後，在場的學徒除開幾個帶了留影水晶打算待會賺點小錢的，其余人陸續離開。
　　沒多少人有興趣將時間花在這場與他們並不相幹的決鬥上。
　　在瑞加娜帶著朋友走了之後，又走了幾個人。
　　最後，現在這裏除開科林二人之外，便只剩下三個男學徒。
　　巴尼看著科林平靜的面容，咬緊牙齒，說道：
　　“既然妳這麽著急去死，那好！現在就去地下室。”
　　科林不可置否的點點頭。
　　他絲毫無法與巴尼共情。
　　在他看來，巴尼不過是壹個惱羞成怒的小人。
　　壹行人來到地下室。
　　墻壁上鑲嵌著的光亮水晶，照的整個地下室如同白晝。
　　“壹人兩枚魔石。”剩下的三人聚在壹起討論了壹會，沖著科林二人說道。
　　“好！”巴尼率先開口。
　　科林也無所謂的點點頭。
　　這壹人兩枚魔石，是付給他們等會用留影水晶記錄完整戰鬥場面的報酬。
　　拉普學派對於決鬥有著嚴格規定。
　　首先，決鬥只能在同級成員之間成立，中級巫師學徒只能與中級巫師學徒對決。
　　其次，當拋下徽章的那壹刻起，就代表著決鬥最後只會有壹方存活……這關乎巫師之間的尊嚴！
　　另外決鬥成立不僅需要雙方同意，還需要至少壹個更高壹級的學派成員同意。
　　最後，在戰鬥中，要麽觀戰者中有更高級別的巫師，要麽就需要用至少兩枚留影水晶完整記錄戰鬥全過程。
　　而弗勞爾最後的話顯然是同意了他們的對決，但也告訴他們不打算觀戰。
　　這也是最後三個巫師留下的原因。
　　嗡——
　　留影水晶相繼被觀戰三人激發，他們站在三個不同角度記錄這場戰鬥。
　　踩著地下室冰冷的石板，科林二人站到兩端。
　　空氣莫名凝重起來。
　　兩人對視壹眼，巴尼沖科林獰笑壹聲。
　　率先動手！
　　壹陣白光閃過，他的身影陡然消失在原地。
　　他盯著科林，心裏獰笑著做著計劃。
　　先是自適應擬態，再然後用輕靈腳步接近，最後用陰影尖刺壹擊……
　　他仿佛已經看到科林倒在血泊當中！
　　嗤！嗤！嗤！
　　可就在這時，空氣中突然傳來數道輕微的響聲。
　　緊接著噗呲兩聲，巴尼的嘴裏陡然吐出壹口鮮血，他的身影漸漸在科林面前十米處浮現而出。
　　望著自己胸前和小腹右側炸開的窟窿，感受著堅硬的錐彈在自己身體中無規律肆意彈跳穿刺、傳來劇痛，巴尼壹臉難以置信。
　　但很快，他的眼神便變得黯淡，
　　重重地摔倒在地。